今天傍晚開始一堆病患湧入 - 怎麼樣都接不完的新病人、病人開使從留觀區躺到走道......。
除了不斷接新病人，還要追前面看過病患的報告，以及決定接下來要做什麼 - 做另一個檢查？給藥？會診？縫傷口？住院？回家？⋯⋯。
就在我同一時間處理四個病患、會診醫師跟我討論病患狀況、護理師追問我病患動向、病患跑來抱怨點滴滴完很久了.....的同時，一位家屬來跟我說某個留觀病患某個部位不太舒服。
我聽進去了！也像八爪章魚一樣很努力完成手上事情，包括開立舒緩那個病患不舒服的醫囑。
但是實在太忙了，護理師人力有限，而醫囑一堆，還輪不到那病患。沒多久，那家屬又來催了。
「我有給他開一些處置，但是就如妳所看到的，我們人手有限，請妳稍等。」
那家屬臉垮了。
又是一陣忙亂之際，我看到那家屬雙手已在胸前交叉。
我拿起病歷，請她先去領藥，然後我去看病患 - 如我預期，不是太大的問題，目前處置合適。
家屬領藥回來，我已經在處理別的病患了。
她開始在護理站咆哮：「我們來到現在都沒有醫師來看！」
護理師上前溝通。她越罵越離譜：「他一來，護士就直接抽血、打針！」
隨隨便便的、毫無根據的幾句話，就可以抹滅了前面所有醫護人員的辛苦！
我聽不下去了。我指著病患一開始躺的位置：「他一開始就在這裡，我就是看他的醫師，我開的處置，護理師照著處置做的！醫師沒有看過、沒有開處置，護士是不可能去打針的！而妳剛剛離開的時候，我也有去看看病人！」
她還是氣沖沖地說沒有醫師看。
我指著她頭頂上的監視系統：「我們可以調錄影帶。」
她終於閉嘴，之後就消失了。
偶爾，發生這樣的插曲。其實醫護人員的心情是糟透了。我們只想好好地看病人、照顧病患.....，卻常常遇到一些很不合理的期待。
醫療真的不是服務業。
你在餐廳吃火鍋，湯沒了，要服務人員加湯，如你預期，他們被訓練要盡快服務。
但醫療不是！急診室更不是！在急診室，如果醫護人員花很少時間在你身上，理由很簡單 - 因為你不嚴重。
你走進急診室，我們不可能跟你說：「歡迎光臨，今天生理食鹽水打九折，5%葡萄糖水七折，抗生素買一送一喔！」。
你去吃到飽餐廳，兩個小時叫你走人；餐廳坐滿了，也得乖乖在外面領牌等叫號。
急診室裡，每個病患的情況都不一樣，也沒有一定的留觀時間；即使急診滿了，還是讓病患湧入；而急診，沒有預約制度，更不是用來搶快通行門診、檢查、治療、住院.....等等的跳板。
病患由四面八方湧入，不管你是貧窮貴賤、老弱婦孺.......，都遵照「分級制度」。絕對不是先來先看、先講話先處理！
每一個正在值班的醫師手上同時都有好多個病患；而醫師沒有選擇病患的權利。
那個家屬無理謾罵的瞬間，一切都安靜、變成慢動作了，我凝視著她張嘴閉嘴.......張嘴閉嘴.......，幾秒的時間拉長成沈重的壓力，腦海一片空白；口罩後面，一聲咳嗽把一切拉回現實、提醒自己這幾天氣喘發作，支氣管擴張劑和類固醇已經讓自己夠不舒服了，別動怒了。
只是，真的沒有任何醫護喜歡類似這樣的插曲在上班時間發生。
帶著負面情緒離開急診室，試著轉換成正面的能量 - 祝福那位意外被發現癌症的伯伯和家人，也許這是上帝給他們的機會，要一同珍惜所剩不多的時間.....；還有那對中年夫妻，太太只是腳挫傷，但先生說要帶回去像公主一樣照顧......；還有那個孝順的女兒，跪在地上幫行動不便的父親穿襪子，所有事情都親力親為.......。
嗯！這世界還是美好的！明天，我和其他醫護人員還是會盡心盡力照顧病患。
還有，氣喘，明天應該會更好一些的！
Search